小白菜

娘说 潲了露水的白菜秧才能还醒过来

那一年我七岁

撵着大人们的脚后跟儿

往菜园子里了一篮鸡粪

还骄傲地撒了泡尿

娘说 黑婶又呼啦着孩子们浇地哩

那一年我十一岁

穿着姐姐补的军绿裤

歪歪拧拧地担着半筲水

畦里的白菜就要没过脚面了

娘说 铁蛋家的望日莲开了满坡

那一年我十七岁

薄薄的胡须像正纂着芯的白菜

随手去地里扽一绺儿山药蔓儿

把菜笼上 让它不急不慢地去长吧

娘说 不要轰走坟圈里那只喜鹊

那一年我二十三岁

地垄上的脚印冻实了

大风把耳朵吹成了花骨朵

丢下的白菜帮子懒得到处是

娘说 用草帘子去把菜窨子盖上

娘说 白菜疙瘩留着和萝卜腌一起

娘说 你姥姥最待见辣椒炝白菜

娘说 明早清儿杀白菜

娘说 过年饺子还是白菜馅儿的香

昨天我又梦见南漳河西南那片白菜园

娘的身后就是冬日的满天晚霞

她把手抄在棉袖里 教我唱

小白菜啊，地里黄啊

我静静地睡去  娘让我枕在她的膝上